海外宏观周报:中美贸易的危中之机

8月3日北京公布600亿美元美国商品进口关税清单,针对特朗普“对2000亿中国进口商品征税”的威胁予以反击。一周前,容克与特朗普宣布同意通过谈判降低贸易壁垒、缓解贸易摩擦,并暂停加征新关税;再往前回溯,7月17日欧盟与日本签署贸易协定,双方将取消99%的关税。两周的时间内,其他贸易大国之间的关系多在缓解,而中美贸易冲突却进一步升级,令市场对中国在贸易战中处于下风的担忧迅速增强。阴云笼罩之下,有必要再对中美贸易的“危中之机”做一番理性审视。

    需要说明的第一个问题是,“同盟”并非铁板一块。

    首先,美国汽车贸易逆差体量巨大。商务部长罗斯曾言,要论最大贸易逆差来源,从地理层面上说是中国,从产品层面上说汽车。欧美达成的协议中,最重要一项是以美方暂停推进汽车关税为条件,换取欧盟加大进口美天然气及大豆的承诺。单从量级看,欧盟对美出口汽车与从美进口大豆金额不具可比性。2017年美国进口汽车及零部件3500亿美元,其中620亿来自欧盟28国,而出口欧盟的大豆销量仅有16亿美元(出口中国为123亿美元),这本是一个不对等的条件。因此美国在汽车关税上做文章的可能性依然很大,除欧盟外日本、墨西哥及加拿大每年对美出口汽车数量分别为170万、240万和180万,如果欧盟不能解决这一问题,那么特朗普转而向这些国家发难也是有可能的。

    其次,欧盟内部也有分歧。虽然从金额看欧美的汽车与大豆贸易不在一个量级上,但汽车产业是欧盟的命脉,而大豆出口关乎特朗普中期选举,双方重要性似乎是相当的。美国大豆出口的压力来源于中国,据美国农业部数据,截止7月5日,2017/18销售年度美国向中国出口大豆同比下降22.2%,4月-6月出口价格下滑23.3%(虽然受中国需求冲击,大豆价格普遍回调,但同期巴西大豆价格仅下降13.6%)。美国大豆种植业遭受打击,这给特朗普中期选举施压:特朗普之所以在选举中胜出,八大农业州对其的支持功不可没;而制胜关键的摇摆州中,艾奥瓦、俄亥俄州的大豆产出在美国排名前十。因此特朗普以加大大豆出口作为搁置汽车关税的条件是可以理解的。

    但法国对这份协议却颇有微词,称农产品应被排除在谈判之外。农业是法国的支柱产业,同时法国也是欧洲农产品出口大国,欧美达成协议意味着法国将同美国竞争欧洲市场,因此他呼吁“良好的贸易谈判应该建立在平等互惠、而非威胁的基础上”。换言之,以农业部门利益换取汽车制造业利益,近乎于以法国利益交换德国利益(这从柏林称协议是一个“突破”、而法国要求澄清协议具体内容中可窥见一斑),分配不均造成欧盟的内部矛盾。除了马克龙,反对者还有西班牙首相桑切斯,他称“不相信那些对国际贸易强加规则与政策的特定经济体”——这或许表明,鉴于美国时常出尔反尔,其他国家对其诚意也已有所猜忌。

    第二个问题是,中国做了什么以及能做什么。

    首先,大多数国家与中国支持多边主义的立场一致。虽然欧盟曾表态不会在中美之间站队,但在对贸易自由主义的拥趸上中欧利益是相符的。目前,中国关税与主要贸易国家相比仍有下调空间,前段时间中国宣布降低汽车整车及零部件进口关税,就是很好地主动开放的例子。与此同时,中国开辟的“一带一路”市场也令中国出口对欧美等发达国家依赖度下降。目前,一带一路市场消化的中国出口占比达到30%左右,未来还有进一步提升的可能。

    其次,开辟国内消费市场的巨大潜力。2018年一、二季度中国净出口对GDP增长的拉动分别为-0.6%、-0.73%,消费拉动为5.3%、5.4%;经常账户余额占GDP比重由2007年的9.9%降至2017年的1.4%,出口的重要性正在逐年下行,而消费增长的潜力巨大。中国是全球唯一拥有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,产业链齐全是巨大优势;而人口众多的特征又在一定程度上保障着终端消费。降低出口依赖度是一直以来、也是将要延续的趋势。

    再次,扎实推进技术创新升级。长远来看,核心技术外流是美国与欧盟忌惮中国的重要因素。不可否认的是这是快速提升技术水平、发挥后发优势的捷径,但可以预见,未来这种方式将受到更多阻挠,贸易战也已让中国意识到“短板”所在。扎实提升“中国制造”的品质,是在贸易摩擦中实现突围的唯一捷径。

    总而言之,全球局势危中有机,若能倒逼中国技术升级和深化改革的步调提速,也不失为历史的机遇。借用(并更改)狄更斯对工业革命后时代的描述——“这是最坏的时代,也是最好的时代”。